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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提要」獅心王理查返回大陸，要捍衛金雀花王朝在大陸的領土和利益，他的對手是法王菲利普-奧古斯特。為此目的，理查修建了雄偉、堅固的伽亞城堡，扼住了通往諾曼底的咽喉。但在約翰的手中，它陷落了。這是英格蘭金雀花王朝敗落大陸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。由此，它在大陸的大部分土地相繼丟失，英格蘭最終成為島國。
問：伽亞城堡在當時英法爭鬥中有着象徵意義。你給聽友們講講吧。
答：好。當時的法王是菲利普-奧古斯特，他是一位深謀遠慮、野心極大的人，他多次介入金雀花王朝內部的糾紛，利用亨利二世和他妻子埃莉諾的矛盾，拉攏獅心王理查，許諾要幫他鞏固他在阿基坦的權益。有一陣兒，他和理查關係密切，甚至同床而眠，以致後來有人懷疑他們是同性戀關係。當然，這不是事實。中古時代的騎士精神，我們現在很難理解，男人之間的友誼是生死與共。我們先人也有過“豈曰無衣，與子同袍”的表述。在中古時代的歐洲，男人之間的通信常常用詩歌的形式來表達，那些詩寫得情深誼長，現在讀會以為那都是些情詩。或許因為那時情感的表達相當率真，沒有如今這麼多禁忌。菲利普和理查一同參加十字軍東征，但是當理查和薩拉丁戰鬥激烈時，菲利普悄悄溜了，他回到法國，就和約翰密謀篡位。他的盤算是幫約翰拿到英格蘭的王位，約翰則讓出金雀花王朝在歐洲大陸的領土，菲利普最想要的一塊地方就是諾曼底。這塊地方真是流着奶與蜜之地。從巴黎向諾曼底進攻，主要是沿着塞納河順流而下，用船運載士兵和補給。所以誰控制住這條航道，誰就有了戰略主動權。
問：上次你說到理查被英國人贖回之後，立刻就回到了諾曼底，這是他明白菲利普的野心吧。
答：是的。理查和約翰的不同之處，就在於理查是英格蘭國王，在他心目中，金雀花王朝的利益是在首位的，而約翰自小就是“無地的約翰”，所以他總盤算如何才能為自己爭取到利益。理查為了保衛諾曼底，他需要一條堅固的防線。一天，他在巡視戰場時，猛然發現有一處地方可以實現他的防衛設想。這塊地方背靠昂德利城，面對塞納河，是一座峭壁。它的下面是塞納河的一個狹窄的河灣，河中間有一個小島，峭壁大約有近百米高，如果在上面建一座堡壘，就像一把鎖，扼住了塞納河向下游運動的咽喉。而且這座峭壁勢如刀削，易守難攻。1196年，理查動手修建，他把這座城堡命名為Gaillard，意思是美麗而堅固的城堡。這座城堡由五座相連的塔樓組成，加上外圍的戰壕和一個由三個塔樓組成的輔堡，面積約16000平方米，可容納上千人。城堡內有一口120米深的井，直通塞納河。在這裡可以長期據守，而不必擔心補給問題。在當時這是一個建築奇蹟，理查拚命趕工，在不到兩年的時間內就完成了。他極其喜愛這所城堡，說這是他“周歲的女兒”。在這座城堡腳下，他又修築了一道棧橋，把城堡與河中的小島連在一起，形成了一個龐大的防禦工事群。可以說，要想從塞納河上游入侵諾曼底，伽亞城堡幾乎是一個不可逾越的障礙。法王菲利普-奧古斯特氣壞了，他說，就算你是銅牆鐵壁，我也要攻破它。可理查輕蔑地回答，哪怕它就是塊黃油，我也守得住。說起這個昂德利小城，也是個藏龍卧虎之地。法國著名的古典主義畫家普桑就出生在這裡。現在伽亞城堡廢墟仍在，我曾多次去探訪過，站在峭壁上的廢墟旁邊，見近千年前鐵馬金戈、殺聲震野的古戰場，而今一片安詳，難免不發天地悠悠、滄海桑田的感慨。
問：可惜伽亞城堡最終還是被法王攻克了。
答：是的。這主要是因為獅心王理查在1199年因為自己大意輕敵，中冷箭而死。而約翰卻全無抵抗的意志。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：為了修建伽亞城堡和鞏固諾曼底的防禦，理查花了大量的錢，一時國庫空虛。這時，他聽說在沙魯城堡，領主挖出了大量的金銀財寶，其中有一座用金子做成的塑像，更邪乎的傳言是說，沙魯城堡地下有金礦。理查立即率兵前往索要，因為沙魯城堡是在他的領地之上，所以城堡的主人是他的臣屬。可沒想到人家是緊閉城門，拒不交出財寶。理查哪兒把這麼個小城堡放在眼中，他包圍了城堡，自己大搖大擺圍着城堡騎馬巡視。沒想到一位弓箭手躲在城頭施放冷箭，射中了他的左肩與脖子相交處，箭頭埋得很深，雖然被挖出了，但感染了壞疽，這在當時是必死無疑的。理查心知自己大去之期不遠，便把媽媽埃莉諾接來，當著她的面宣布，死後由約翰接掌英格蘭王位，並且分配了自己全部的財產。他還叫人找來那位射傷他的弓箭手，當面宣布赦免他，還送了些錢財給他。1199年4月6日理查去世。這位寬宏大量、英武蓋世的獅心王，萬沒有想到，他一死，那位被他赦免的弓箭手就被人活剝了皮。
問：看來約翰得位是出於偶然。
答：當然。理查死時才42歲，正當盛年。若不是這偶然一箭，約翰上位的可能不大。而且理查的弟弟、約翰的哥哥傑佛里死前有一個遺腹子亞瑟，他和約翰繼位的資格大致相當，甚至有人認為，亞瑟更具優先權。亞瑟當年16歲，可他一直生活在法王的宮廷中，他是法王菲利普-奧古斯特手上的一張牌，他挑動亞瑟和約翰爭王位，那自然是鷸蚌相爭、漁翁得利。約翰在歷史上最為人詬病的罪行之一，就是他誘捕並殺害了他的這位親侄子，斷了金雀花王朝傑佛里的這一支。約翰始終不承認他殺了亞瑟，但亞瑟確實是在他手上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。歷史學家們基本認定，是約翰害了他。就算他不直接下令，但只需暗示一下，手下自會有人去替他干這個臟活兒。現在約翰成了菲利普的對手，可他採取的方針是不斷地退卻。法王菲利普-奧古斯特大舉進攻金雀花王朝在大陸的領土，據史官文多佛的羅傑記載，”信使跑來向他報告法王入侵了領地，佔領了數座城堡，將守城的官員綁在馬尾上拖死，隨意處置城內的財產卻沒有受到任何抵抗。約翰回答說，隨他去吧，將來我會奪回來”。這位羅傑還記載約翰好逸惡勞，整日紙醉金迷，酣睡不起。約翰的“軟劍王”的稱號就是因此而得。在法王攻打伽亞城堡，這個理查“最鍾愛的女兒”時，約翰在幾十公里外的魯昂作壁上觀。當戰事吃緊時，他竟跑到了海邊，隨時準備乘船回到英格蘭。1203年9月，伽亞城堡陷落，雖然將士殊死抵抗，但約翰卻全無鬥志，城堡陷落勢在必然。隨後，11月5日，約翰帶着英國王室啟程返回英格蘭。人們都認為他再也不會回到大陸了。好，我們下次再談。